一直觉得日本是个挺神奇的地方,很光鲜,很要强,很较真。
朋友刚旅日回来,抓住我千叮万嘱:“去东京玩一定要去麻布十番!”,语气超级夸张。
麻布十番位于六本木和东京塔之间,名副其实的富丽堂皇,出了名的有钱人集聚地。
正好,平时关注的博主@LinLin的奇妙冒险去了一趟麻布十番,就点进去想取取经。谁知道却让我见识到这个国度不为人知的阴影和疤痕。
贫穷之窟·福祉之地
博主一出麻布十番地铁,开心得像刚出城的地主家傻女儿,大呼一声:“好明亮啊。”
没有高耸密集的公寓,四周采光饱满,博主边逛心情大妙:“感觉生活很美好啊。”那是东京难能可贵的开阔清朗。
原来东京都最大的图书馆——东京都立中央图书馆就坐落于此,该处的地位和待遇,可见一斑。
就当居里以为博主又要吹一波日本风花雪月天上人间的彩虹屁时,她却搭着地铁奔往了另一个大相径庭的地方。
全日本最著名的贫民窟——横滨寿町。
她用了一个毛骨悚然的词来描述此处——“住进去就出不来”。让我想起之前看过的都市怪谈,甚至还有点伊藤润二的味道。
寿町距离观光胜地中华街不足千米,但一个转弯,热闹熙攘、欢声笑语骤然噤声,如堕妖市异境。
不知道是否疑神疑鬼,她一踏入这个地方,就如同进入结界,光线黯淡、人迹冷清。
偌大的街道如同一张无情大口,寒风灌胃,有备而来。
看到这,我满头问号,只是冷清一点,街道宽敞,设施齐全,这算什么贫民窟?
这时镜头拍到街上一个坐轮椅的老人,他连轮椅都快推不动了,却依旧嗜酒如命,手上握着一罐,背后还挂着一袋。
烂命一条,一醉方休。
走多几步,是一群游手好闲的中年人,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熏天的酒气。
途人经过,他们眼神异常警惕,暗藏敌意。
路边,一个小孩骑着单车飞驰而过,对着镜头连声大骂:FxxK!Fxxk!博主一脸难以置信。
我开始明白,一个地方为什么会被叫成贫民窟了:真正的贫穷,不在环境,而在心境。
住入寿町的人,都在坐以待毙、日渐枯萎、最终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博主此行,全因一部纪录片。
早上9点,镜头就开始窥探寿町人的生活。
光天化日,烂醉如泥。是这里的“民风”。
有人已经忘记喝到第几罐,开始胡言乱语,有人直接断片,睡在马路中间。
初冬清晨,艳阳高照,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,但映在这座泥醉肉山身上,却显得格外的悲凉。
警察前来搀扶,他脚步浮浮、东倒西歪。几分钟后,他又睡在电线杆下。
从小到大,居里最讨厌的就是酒鬼。
有人小酌取乐,有人买醉却只为逃避现实,喝到呕、喝到断片,喝到睡大街,这样就不用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任。
自欺欺人。
寿町就挤满了这样的人。
他们是日本的“三和大神”,但有过之而无不及,连日结临时工都不做。
寿町的这些原住民,将这里称为:“福祉之地”。多动听?背后是听天由命,混吃等死。
在过去一年,自力更生走出寿町的只有37人,不到1%。
虽然,人们将寿町称为最著名的贫民窟,但这里没有可怜,更多的是可悲。
大街小巷充斥着衰老的气息、堕落的愁云,还有久久不散的酒气。
它就好似躺在闹市旁的一副巨大棺材,横滨的海风把这些人的生命渐吹渐散。
两个寿町男人的故事
我本以为这里只是堆填酒鬼中年人的魔窟,却没想到也是埋葬年轻人的坟墓。
一条人龙,九曲十八弯瘫倒在街头。寿町每周最热闹的日子,是派粥赈灾。
何来天灾?只是人祸。
队伍中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格外显眼,他捧着稀粥坐在路边狼吞虎咽。一问才知道,这已是第三碗。
风卷残云,他小跑着去添粥。这个23岁的年轻男生,挺拔地站在老人堆里,徘徊了足足4趟。
这是藤村健司住在寿町的第一年,孤苦伶仃,贫困潦倒。
母亲二婚,惨遭家暴,12岁他被送进福利院,睡过大街,举目无亲,沦落至寿町。所有悲惨故事的开头都如出一辙。
他带着镜头回家,一开门,衣服、被褥、杂物堆得满满当当,寸步难行,如同垃圾场。
藤村健司想过逃离这种生活,但寿町却好似诅咒,阴魂不散。
他参加过100多次大大小小的面试,无一幸免,全部失败。

同龄人听到他住在“寿町”,都会脸色大变,“为什么年纪轻轻就住在那种地方?”
因为在他们心中,寿町=Loser。

一个月前,他才找到一份风俗店的工作,一周上班三天,其余的时间?不得而知。
其实看到这里,居里心情挺复杂的。尤其是那句“年纪轻轻就住在那里”,背后有多少心酸往事,多少身不由己,多少插翅难逃。
寿町就好像一片流沙深渊,陷进去,就再也出不来了。
我相信,阴影处一定曾有很多人想自力更生,想逃离黑暗,在一次次打击和拒绝后,也就只剩下无助了。
环境决定上限,而努力决定下限。
和藤村健司一样,山田幸雄也是在寿町中挣扎的人。
但他却过着不一样的生活。
山田幸雄,51岁,人到中年,没有小年轻的精力,连健康都岌岌可危。
身患肝炎的他,没有办法正常工作,下岗、潦倒,辗转到了寿町。
初来乍到,他被别人一下子骗走50万日元,雪上加霜,一贫如洗。
本以为他会和那些街上烂醉的中年人一样,破罐子破摔,放弃生活,但山田没有。
他去做清洁工,把不足13平方米的家打扫得整整齐齐,下班后去买便宜的食材,吃一顿热饭。
日历上,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他每天存下来的钱。
就算日子再苦,都要咬紧牙关,因为他心里挂念着26岁的儿子。
他不愿成为负担,誓要自力更生逃离寿町这个鬼地方,堂堂正正去见自己的儿子。
山田桑无奈地看着远处的马路,“那像是一层看不见的屏障,把我和外面的世界割裂开来。”百般滋味在心头。


你记得《喜剧之王》里面那段意味深长的对话吗?
“前面漆黑一片,什么也看不到”
“也不是,天亮后便会很美。”
当你忍耐过那些伸手不见五指,放眼没有未来的黑暗后,总能找到一个出口,那是光透进来的地方。
一周后,摄制组重回寿町造访山田桑。一进门,发现满地都是打包好的塑料袋。
山田先生振臂高呼:我终于可以搬出去了!
他终于可以离开寿町了。
终于可以逃离这个“住进去就出不来”,被全世界歧视的鬼地方了。
我相信,他一定能够堂堂正正,以一个自立的、无需可怜的父亲身份去和儿子相见吧。
加油啊,山田先生!
留给2019年的时间,所剩无几了
三岛由纪夫在《爱的饥渴》里写过的一段话,曾在无数个夜晚勉励过居里:
“生活——是无边无际的、浮满各种漂浮物的、变化无常的、暴力的,但总是一片澄澈而湛蓝的海。”
沿着寿町向前望,穿过那些酒肆、赌坊、垃圾堆,踮着脚再往前,就是横滨港了。冬季,西北风会在海面卷起一层雪白雪白的巨浪,天还没亮港口就挤满了人。
人们都在忙着好好生活,甚至等不及第一抹晨光。
横滨日出
博主Linlin酱在Vlog的最后,写了这样一句话:“但我相信生命自有它的韧性,在低谷中也能积极向上,坦荡瞭望。’
贫困从来不是消极生活的理由,潦倒也不是放弃人生的借口,每个人都要努力赚钱,每一顿都要好好吃饭,才不会辜负人生这一趟。
寿町这个地方,对很多人而言,是魔窟、结界、地狱甚至坟墓,它埋葬年轻人的梦想、荒废中年人的生命、火化老年人的肉体。
但即使是“住进来就出不去”的炼狱,纵然是被全日本嫌弃的废墟,依然有人,日复一日,自力更生,出人头地。
其实居里从博主的Vlog和纪录片中,最震撼的感受,那种扑面而来的孤独感。
或许进入此地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但在孤独面前,都不值一提。
相比寿町,世上过得苦难、活在不幸的人数不胜数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每个人都舔舐着自己的孤独,但日子终究是要过的。
多年前那部《日本最北端的公交车站》,记忆犹新。
下车不远就是冰冷的鄂霍茨克海,冬日刮着的刺骨海风比台风还放肆,气温是摄氏-20度。
人们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而来,有人仓促得连手套没戴,只有一张任性的车票蜷缩在发红的指节中。
有学生,有公务员,有流浪者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他们沉默地面对着那片冰冷的大海。
里面有一句话:“属于2013年的时光,已所剩无几了。”
转眼间,才发觉,留给2019年的光景,也时日无多了。
新的一年要来了,会有很多困难吧,也会经历一些黑暗吧,有很多孤独的时刻要自尝吧,但日子还是要很努力很努力地过下去。
把房间打扫干净,吃一顿美味大餐,加油吧!
生活这片大海,总有很多奇妙和缘分,等着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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